運輸艇穿過月亮號母艦如同生物組織般緩緩開啟的虹膜艙門,滑入燈火通明卻異常安靜的接納港。沒有迎接的儀仗,沒有喧嘩的人群,只有一隊身著素白長袍、神色肅穆的醫(yī)療官和后勤神官靜立等候。
艙門開啟的瞬間,港內經過特殊調制的、帶著安撫效能的空氣與淡淡的草藥氣息涌入,卻依然沖不散艇內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、硝煙與悲傷混合的味道。
幸存者們沉默地依次走下運輸艇。他們的腳步踏在月亮號光潔如鏡的甲板上,發(fā)出空洞的回響。醫(yī)療官們立刻上前,無聲而高效地開始分流傷員,動作輕柔迅捷,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。他們檢查傷勢,注射鎮(zhèn)痛與恢復藥劑,引導重傷者前往醫(yī)療區(qū)。整個過程,除了必要的低聲指令和儀器嗡鳴,再無他聲。
沒有受傷或傷勢較輕的戰(zhàn)士,則被后勤神官引導至指定的休整區(qū)。沒有人交談,甚至很少有人抬頭打量這熟悉而又陌生的環(huán)境。他們的眼神大多空洞,或依舊殘留著戰(zhàn)場上的凌厲與警惕,與月亮號內部寧靜祥和、充滿未來感的氛圍格格不入。
小伊走下運輸艇,腳下一軟,險些摔倒,被身旁一名沉默的神官及時扶住。他道謝的聲音干澀沙啞。月亮號內部充盈的、溫和而有序的能量場,讓他體內那片沉寂的歐米伽碎片微微波動了一下,但豐碑那邊傳來的沉重視念依舊如同錨點般拉扯著他的感知,讓他感覺自己仿佛同時身處兩個世界。
他看到了凱爾被醫(yī)療官用懸浮擔架送走,光刃被小心地放在他身邊;看到了莉亞雖然拒絕了擔架,但走路時明顯步履蹣跚,臉色蒼白得嚇人;看到了石蹄被引導至一個特別加固的區(qū)域,龐大的身軀蜷縮下來,幾乎立刻發(fā)出了沉悶的、帶著痛苦的鼾聲。
伊斯皮爾將軍是最后走下運輸艇的。他沒有理會迎上來的高級神官,目光掃過接納港內沉默忙碌的景象,掃過那些或坐或臥、眼神失去光彩的戰(zhàn)士們,最終,他的視線與不遠處的路西法相遇。
路西法不知何時已回到了月亮號,他周身那純白的光芒在母艦內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不再那么奪目,卻更加深邃難測。他對著伊斯皮爾微微頷首,沒有言語,身影便如同融入光線般緩緩消散,顯然直接回到了核心區(qū)域。
伊斯皮爾收回目光,對那位等待指示的高級神官沉聲道:“最高規(guī)格撫恤,統(tǒng)計所有損失。非必要情況,不要打擾戰(zhàn)士們休整。”他的聲音帶著壓抑到極致的疲憊。
“是,將軍?!鄙窆俟眍I命,迅速離去安排。
伊斯皮爾這才將目光轉向獨自站在一旁、顯得有些無所適從的小伊。他走了過去,腳步略顯沉重。
“感覺如何?”他的問話簡潔直接,目光銳利地掃過小伊全身,似乎在評估他身體和精神的狀態(tài)。
小伊張了張嘴,想說自己好像被分成了兩半,想說豐碑那邊的意志低語讓他難以安寧,想說歐米伽碎片似乎陷入了某種休眠……但最終,他只擠出一句:“……還好,父親?!?/p>
伊斯皮爾沉默了片刻,他能看出兒子的言不由衷和那份深藏的迷茫。他抬起手,似乎想拍拍小伊的肩膀,但動作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,最終還是落了下去,只是輕輕按了按。
“先去休息。”他的聲音放緩了些許,“有些事,等你恢復了再談?!?/p>
說完,伊斯皮爾便轉身,向著指揮區(qū)的方向走去。他的背影在月亮號寬闊的通道中,顯得異常孤獨和沉重。他需要立刻向更高層匯報此次行動的詳細情況,尤其是關于“虛無”之門、意志豐碑,以及“光輝之影”所展現(xiàn)出的全新威脅。還有,關于他兒子身上那越來越難以忽視的變數。
小伊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,又看了看周圍雖然安靜卻井然有序、與方才煉獄般的戰(zhàn)場截然不同的環(huán)境,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包裹了他。
他跟著一名神官的指引,走向分配給自己的臨時艙室。走廊兩側,光滑的金屬墻壁反射出他蒼白而疲憊的臉,以及那雙似乎承載了太多、不屬于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沉重的銀灰色眼眸。
月亮號的“心臟”在平穩(wěn)地搏動,低沉的引擎嗡鳴如同永恒的搖籃曲。但在這片看似安寧的庇護所內,歸來的戰(zhàn)士們心中掀起的風暴,遠未平息。低語并未消失,只是從戰(zhàn)場的咆哮,化作了月心深處無聲的暗流。
喜歡墮落天使的后裔請大家收藏:()墮落天使的后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