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爭變成了粘稠的泥沼。
天使的羽翼沾滿了凝固的酸液和污血,每一次振翅都變得沉重。巨人的怒吼中開始夾雜著粗重的喘息,圖騰柱砸在泰坦巨蟒的骨板上,迸濺的不再是火星,而是自己虎口崩裂的金色血液。地獄菌覃的孢子云霧不僅遮蔽視線,更在悄無聲息地侵蝕著能量護盾,如同跗骨之蛆。
戰線,在以一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,向著月亮號的方向壓縮。
“銀翼”小隊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,在巨獸的狂潮中艱難地維持著陣型。石蹄的左肩被帝鱷的尾鞭掃過,巖石般的皮膚碎裂,露出底下閃爍著符文光芒的骨骼,他每一次揮動圖騰柱,都伴隨著痛苦的悶哼。凱爾的光刃不再如最初那般璀璨,斬殺三頭畸變翼龍后,他不得不后退半步,短暫地回氣。莉亞的圣歌依舊在回蕩,但范圍明顯縮小,只能勉強籠罩住小隊核心成員,她的臉色蒼白如紙,鼻尖滲出血珠。
小伊和瑞蘭蔻背靠著背,成為了小隊最鋒利的矛與最堅韌的盾。銀灰色的寂靜力場不斷扭曲、蕩漾,將撲來的駭鳥群“靜默”成僵直的雕像,隨即被瑞蘭蔻揮手間灑出的冰晶風暴絞成齏粉。他們的配合越發純熟,但消耗是巨大的。小伊感到體內的銀灰色寒潭水位正在下降,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開始蔓延。瑞蘭蔻周身的寒意也不如最初那般凜冽,冰晶曼陀羅的旋轉速度慢了一絲。
“這樣下去……我們會被耗死在這里。”瑞蘭蔻的聲音透過精神鏈接傳來,依舊冷靜,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。
小伊沒有回答,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荒原中心的葬骨地。那里的迷霧更加濃郁了,那顆巨大的“心臟”搏動得愈發有力,甚至能隱約看到迷霧中有什么巨大無比的輪廓正在緩緩舒展。一種無形的、充滿惡意的威壓,如同水銀般彌漫開來,讓戰場上的所有生靈,無論是神族還是巨獸,都感到一陣心悸。
“它在汲取力量……”莉亞突然開口,聲音虛弱卻帶著驚恐,“我能感覺到……戰死的靈魂,逸散的能量,甚至……甚至我們的疲憊和絕望,都在被它抽取!”
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,葬骨地的迷霧猛然向內收縮了一下,隨即轟然擴張!一股肉眼可見的暗紅色脈沖以葬骨地為中心,如同漣漪般掃過整個戰場!
脈沖所過之處,那些原本就狂暴的巨獸,眼睛瞬間紅得滴血,體型似乎都膨脹了一圈,攻擊變得更加瘋狂、不計代價。而神族聯軍這邊,則感到一股沉重的疲憊感襲來,仿佛連提起武器的力氣都在被剝奪。
“必須阻止它!”小伊咬牙,他胸口的印記灼熱得如同烙鐵。
“怎么阻止?”石蹄一柱砸翻一頭劍齒虎,喘著粗氣吼道,“我們連靠近都做不到!”
的確,通往葬骨地的路上,擠滿了層層疊疊、完全瘋狂的巨獸,它們仿佛組成了血肉的城墻,悍不畏死地阻擋著任何試圖靠近的方向。
就在這時,月亮號的指令終于傳來,清晰而冰冷,直接響徹在“銀翼”小隊每個成員的腦海:
“戰術指令:破壁。目標:葬骨地核心。執行單位:銀翼小隊。任務:中斷未知存在的能量汲取儀式。授權:動用一切必要手段,最高優先級。”
指令后面附帶著簡略的戰場分析圖和能量流向圖,清晰地標出了幾條相對薄弱的沖擊路徑,以及葬骨地外圍幾個疑似能量節點的位置。
這是一道近乎自殺的命令。但他們沒有選擇。整個戰局的崩潰,似乎就系于他們能否完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。
小伊看向他的隊友。石蹄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,重重捶了一下胸膛,表示還能戰。凱爾深吸一口氣,光刃重新變得穩定。莉亞擦去鼻血,圣歌的音調拔高了一個音節,帶著決絕。瑞蘭蔻對上了小伊的目光,冰藍色的眼眸中沒有任何猶豫,只有一片赴死的冰原。
“跟緊我。”小伊只說了三個字。
他深吸一口氣,不再保留。神骸之翼猛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銀灰色光輝,那光芒不再柔和,而是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鋒銳。他不再僅僅防御,而是將寂靜之力化作一柄無形的開拓之刃,對著前方密密麻麻的巨獸潮水,狠狠“斬”下!
沒有聲音,但效果是恐怖的。被銀灰色光芒籠罩的巨獸,動作瞬間凝固,然后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畫跡,從存在層面開始瓦解,硬生生在獸潮中開辟出一條短暫的、充滿死寂的通道!
“走!”瑞蘭蔻清叱一聲,冰晶曼陀羅在前方急速旋轉,無數尖銳的冰棱如同暴雨般射向通道兩側,將試圖重新合攏的巨獸釘在原地。
銀翼小隊化作一把尖刀,沿著這條用寂靜與冰霜開辟出的死亡通道,向著那片搏動著不祥的葬骨地,發起了決死的沖鋒。
葬骨地的低語,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了。那不再是呼喚,而是……嘲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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