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9章 寂滅的協奏（第1頁）

千目之印的光芒在絕對寂靜的壓迫下劇烈搖曳，如同風中殘燭。那成千上百只曾漠然凝視世間的眼睛此刻寫滿了驚懼與掙扎，它們瘋狂轉動，試圖重新凝聚那足以否定存在的可怕力量，卻仿佛溺水者抓不住任何浮木，所有的努力都在那無處不在的寂靜中消融瓦解。

然而，這源自星海之外的污穢印記并未就此放棄。它那構成符文的黑暗線條驟然沸騰，如同燒開的瀝青，一股更加深沉、更加古老的惡意被喚醒。不再是分散的否定波紋，而是將所有殘存的力量向內壓縮、凝聚，最終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黑暗洪流，如同絕望的毒龍，撕裂暫時停滯的寂靜力場，直沖云霄，目標并非散落的軍陣，而是——懸立于艦橋之上的小伊！

這道洪流所過之處，空間仿佛被腐蝕出蜿蜒的黑色裂痕，連光線都避之不及。它承載著的不再是單純的概念否定，而是糅合了被擾亂的瘋狂、被逼入絕境的怨毒、以及那千目之主跨越星海投來的一絲冰冷意志，誓要將這寂靜的源頭徹底污染、吞噬。

“冥頑不靈。”

路西法冰冷的聲音響起，沒有憤怒，只有宣判般的漠然。

他向前邁出一步，竟直接踏出了“裁決號”的護盾，懸立于艦首之前。面對那足以湮滅星辰的黑暗洪流，他并未展開那對傳說中的墮天之翼，只是抬起了右手。

他的手掌之間，沒有任何光焰，沒有能量奔流，只有一片極致的虛無。那并非空無，而是比黑暗更深邃，比死寂更永恒的——“路西法的拒絕”。

曾經，他以這份拒絕背離了天堂的榮光。

此刻，他以這份拒絕，為身后的繼承者筑起不可逾越的屏障。

黑暗洪流咆哮著撞擊在那片“拒絕”的虛無之上。沒有爆炸，沒有沖擊，那足以腐蝕概念的黑暗洪流，在觸及路西法手掌的瞬間，竟如同撞上宇宙壁壘的溪流，徒勞地飛濺、分流，然后悄無聲息地消散。不是被抵消，不是被凈化，而是被從根本上“拒絕”了其存在的資格，仿佛從未誕生。

路西法身姿挺拔，銀發在能量的余波中飛揚，漆黑戰甲上的隕落星辰印記明滅不定。他僅僅憑借一只手掌，便輕描淡寫地擋下了那來自星海之外的、凝聚了“卵”最后希望的絕望一擊。這份力量，已非“強大”可以形容，那是歷經背叛與隕落，依然傲立于規則之上的、王者的權柄。

就在黑暗洪流被路西法只手擋下的瞬間，小伊動了。

他抓住了那千目之印力量耗盡、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絕對間隙。

他背后的神骸之翼豁然展開，不再是之前那收斂的、流淌星光的形態，而是完全舒展開來，如同兩片籠罩天地的、由寂靜本身編織而成的銀灰色蒼穹。翼面上，無數細微的、如同宇宙初生或終結時景象的符文生生滅滅。

他沒有去看那黯淡的千目之印，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其下方，那枚失去了所有防護、徹底暴露出來的“褻瀆之卵”的核心。在那里，他看到了那點被淤泥般惡意包裹的、微弱的蔚藍星球記憶，以及其下那瘋狂搏動著的、孕育著終極扭曲的混沌胚胎。

小伊雙手在胸前虛合，神骸之翼投下的陰影籠罩了整個卵體。他口中吟誦出并非任何已知語言的音節，那是寂靜本體的低語，是萬物終焉的回響。

“以寂靜之名，賜汝安眠。”

隨著他的吟誦，神骸之翼上那無窮生滅的符文驟然脫離了翼面，如同漫天銀灰色的雪花，又如同歸巢的星屑，溫柔而不可抗拒地飄落，融入那枚巨大的卵中。

沒有毀滅的景象。

那堅硬的、布滿裂痕的卵殼，在符文觸及的瞬間，便如同陽光下的冰雪，開始無聲地消融。不是破碎，而是分解，回歸為最基礎的能量粒子。內部的混沌胚胎發出無聲的尖嘯，瘋狂蠕動，卻無法阻止那銀灰色符文的滲透。它所蘊含的一切混亂、一切惡意、一切扭曲的規則，都在那寂靜的浸潤下，被撫平、被捋直、被還原為“無”。

就連那點被污染的蔚藍星球記憶，也在符文的包裹下，逐漸剝離了附著的黑暗，重新變得純凈、溫暖，然后如同解脫般，緩緩沉入下方的大地，回歸星球的懷抱。

而那顆懸浮于卵頂的千目之印，在失去了所有憑依后，發出一聲唯有靈覺才能感知的、充滿不甘與怨毒的尖鳴，隨即如同破碎的鏡面，寸寸碎裂，最終化為一股純粹的、無主的黑暗能量，試圖逃逸。

“裁決號”主炮早已蓄勢待發，一道凝聚到極致的圣光轟然射出，并非凈化，而是最徹底的湮滅，將那無主的黑暗能量瞬間汽化，不留絲毫痕跡。

海面上，那曾經散發著無盡邪惡與不祥的“褻瀆之卵”，已徹底消失，仿佛從未存在。只留下一片異常平靜、清澈的海水，在陽光下閃爍著粼粼波光。

圣骸軍陣緩緩降下高度，天使、巨人、蜥蜴人，所有存在都沉默地望著那片重歸寧靜的海域，望著空中那緩緩收斂神骸之翼的銀灰色身影，以及他前方那位只手拒敵的漆黑王者。

寂滅的協奏，已然終章。深淵的污穢，終在天使的威嚴與寂靜的權柄下，化為歷史的塵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