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嶺礦區,柴房的斷墻殘垣在風中矗立了整整十年。
十年,足以讓一個人的黑發染上霜塵。
老礦工王大錘,便是那個十年如一日守在這里的人。
他沒有離開,反而在廢墟旁結了一座簡陋的茅廬,每日天不亮就起身,拿起一把破舊的掃帚,清掃著這片除了碎石瓦礫外一無所有的空地。
他的動作,與十年前那個叫林閑的少年雜役,別無二致。
旁人笑他癡傻,為一個早已死去的人守著一片墳場,他卻充耳不聞,只當是償還一條命的恩情。
今日清晨,天色灰蒙,寒氣刺骨。
王大錘如常清掃,掃帚劃過地面,卻發出一聲沉悶的“噗”聲。
他停下動作,疑惑地用腳踩了踩,腳下的泥土竟異常松軟。
一種莫名的心悸攫住了他,他丟下掃帚,徒手刨開虛土。
指甲被砂石磨破,滲出血絲,他渾然不覺,直到指尖觸碰到一片冰冷堅硬的石面。
他愈發用力,很快,一方約莫巴掌大的青石被完整地挖了出來。
石面光滑,卻刻著兩行娟秀卻力透石背的小字,字跡仿佛帶著一絲暖意,驅散了清晨的寒霜。
“第十一年,正月初一。今日簽到,獎勵:人間煙火常在。”
王大錘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,那塊青石仿佛有千鈞之重,幾乎讓他握持不住。
第十一年……正月初一……這不就是今天嗎?
他猛地抬頭望向天空,只見鉛灰色的云層中,不知何時又開始飄落細碎的雪花。
一片雪,兩片雪……每一片晶瑩的六角冰晶在落地的瞬間,依舊如十年前那般,發出一聲極其細微、幾乎無法被常人察覺的“叮”聲。
清脆,悅耳,連綿不絕。
仿佛這蒼茫天地,正在代替某個人,繼續著他未曾中斷的簽到。
同一時刻,遠在千里之外的萬柳城中央廣場,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也停下了腳步。
這里曾是他的道場,十年前,他在這里豎起“無墻宗門”的怪幡,戲謔天下,卻被那個少年的“叮”聲簽到引來了無數強者。
如今,幡已倒,碑已毀,只剩下一圈被歲月侵蝕的殘土印記,證明著那場荒唐而又深刻的鬧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