邱意珍聞言,面色微僵了一瞬,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,她淚眼婆娑地看向坐在堂上的德順伯,抽噎道:“我剛剛請了大夫過來,都是看過了的。”
霍氏像是揪住了邱意珍什么不可告人的小辮子似的,語氣越發篤定,“諸位族老們看啊,我只是提議請個大夫過來瞧瞧,這二弟妹便要一再推辭,莫不是根本沒懷孕,想著借此機會好逃過殉葬吧?
我說二弟妹啊,你要是不想殉葬,大可以直說,不過就是丟臉又想著改嫁罷了,如今鬧得這出,實在是沒有必要的。”
在場眾人看邱意珍的臉色顯然是變了不少,甚至有人低聲指責了起來。
但邱意珍沒有按照霍氏的思路繼續下去,只是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,“還請公爹明鑒,若兒媳真要這么做,何故冒著壞了自己名聲的事情來說一個這樣容易揭穿的謊言呢?”
“那你倒是現在就去讓大夫過來看看啊,怎么還這么磨磨唧唧的呢?”霍氏譏誚道,眼里滿是對邱意珍的不屑。
在她看來,邱意珍就是一個好拿捏的角色,平日里軟柿子,便是從她那兒順走了什么,她也不會擺到明面上來說,在這個家里,有婆母罩著,邱意珍便是再怎么想要翻身,也是永無出頭之日的。
誰叫她那樣注重所謂的臉面?
誰叫她礙了自己的路?
邱意珍緩緩抬起頭,直直地看向霍氏,“我為什么不愿意這么做,想來大嫂應當最清楚才是。”
霍氏輕哼一聲,眼神犀利地打量了下她,“可笑,你請不請大夫我怎么清楚,要說清楚的我怕某些人是做賊心虛還差不多。”
“究竟是做賊心虛,還是有人想著偷梁換柱、妖言惑眾,我想不必多加贅述了。”邱意珍背脊挺直,繼續說:“今日大嫂能借我之口說我殉葬夫君,可我夫君遺言是希望我能好好活著的。大嫂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迫害我,我不想再退讓了。”
霍氏眼瞳一顫,著急道:“我何時害過你了?我看你這是血口噴人,不過是想著——”
“好了!”只聽坐在正堂內的德順伯將手里的茶盞往檀木小桌上重重一擱,他過了知天命的年紀,黑發之中夾雜著銀發,烏木而冠,早年征戰沙場過,身上留下了數不清的傷疤。
今日這樣坐在那兒,一豆燭光和半張臉陷入陰影之中反倒是襯的神態有些疲憊,唯有睜眼時那雙眼睛仍舊是炯炯有神,仿佛能輕而易舉地就洞悉這在場的腌臜事。
“二哥兒媳婦說的很明白,她沒說過那樣的話,況且二哥兒……”說到這里,他臉上有些難看。
不知為什么,蕭景鈺似乎也只能想到‘難看’這兩個字,因為通常來說孩子去世,最難過的必然是父母,但這位德順伯似乎并沒有流露出過多的難過,而是沉默和隱隱的慍色。
立在他身側的宋知韞輕輕戳了戳他堅實的手臂,“夫君可是瞧出什么來了?”
蕭景鈺指腹推開象牙扇又迅速合上,望向那不遠處的大堂,語氣沉了沉,“沒什么,只覺得這德順伯給我的感覺有些怪怪的。”